《中國中醫藥報》2013年1月25日刊登我校翟雙慶的文章:《內經》論三因制宜(下),全文如下:
《內經》論三因制宜(下)
臨床運用
“因人制宜”主要是因體質制宜。《素問·三部九候論》曰:“必先度其形之肥瘦,以調其氣之虛實,實則瀉之,虛則補之。”辨證論治先辨別體質,這種治療觀點貫穿《內經》始終。《素問·示從容論》云:“夫年長則求之于腑,年少則求之于經,年壯則求之于臟。”即強調年齡不同,注重調養的臟腑經脈亦有區別。年長者中焦脾胃多不足,易因飲食不節而傷六腑,以治腑為宜。老年人臟腑精氣、全身氣血均不足,不能峻補,只能采用調補的方法,從脾胃而營養五臟。年少者多因勞倦汗出而致風邪中于經脈,以祛邪氣疏經絡為宜。少年人臟腑壯,患病病位淺,病情單純,故循經而治即取效。年壯者多恃強房勞而耗傷五臟之精,以補五臟為宜。壯年人氣血正旺,能耐受藥物攻伐,可根據病情虛實之性,采用重劑,直奔病所。《靈樞·通天》亦云:“古之善用針艾者,視人五態乃治之。盛者瀉之,虛者補之。”并具體說明五態之人治法的不同:“太陰之人,多陰而無陽……不之疾瀉,不能移之”,“少陰之人,多陰少陽……必審調之,其血易脫,其氣易敗”,“太陽之人,多陽而少陰……無脫其陰,而瀉其陽”,“少陽之人,多陽少陰……獨瀉其絡脈則強”,“陰陽和平之人……盛則瀉之,虛則補之,不盛不虛以經取之。此所以調陰陽,別五態之人者也”。
在“因地制宜”治療思想指導下,《內經》提出了具體治療方法,如“西北之氣,散而寒之,東南之氣,收而溫之”。王冰注曰:“西方北方人,皮膚腠理密,人皆食熱,故宜散宜寒;東方南方人,皮膚疏,腠理開,人皆食冷,故宜收宜溫。”即在氣寒氣涼的地域和季節,就應該順應寒涼之氣用藥,應散而寒之;在氣溫氣熱的地域和季節,就應該首先順應溫熱之氣用藥。其原因是西方、北方之人皮膚腠理密,人多喜食熱,故生病后常宜散宜寒治療。東方、南方之人皮膚疏,腠理開,人多喜食冷,故生病后常宜收宜溫治療。只有在非時之氣、非地之氣情況下,才應使用相反的藥物來糾正之。《素問·異法方宜論》亦云:“故圣人雜合以治,各得其所宜,故治所以異而病皆愈者,得病之情,知治之大體也。”一是要求醫生應根據天時、地理、生活習慣、體質等不同情況,使用不同的治療方法。二是倡導各種治法和治療措施可以根據患者的具體情況,結合運用,雜合以治。三是強調醫生要準確分析病情,合理選用治療方法。因此,治病不僅要著眼于疾病本身,還要注意地理環境對人體生理病理的影響。
《內經》認為無論所患疾病是否存在時間周期性,其治療亦應考慮時間問題,以免犯“伐天和”之弊,這也是“因時制宜”治療思想在臨床運用中的重要體現。具體而言,可在原有處方基礎上隨時令加減用藥,或調主時之臟,或顧護被克之臟;可選擇寒熱性緩之藥;可運用反佐法等。
如李杲治中風,用羌獨愈風湯,并提出此藥可常服之,但不可失四時之輔,故春加半夏、人參、柴胡等,應時樞轉少陽;夏加石膏、知母、黃芩等,以防火助風勢;長夏加防己、白術、茯苓等,健脾利濕,運中洲以達四旁;秋加厚樸、藿香、桂枝,宣肺氣之通降,以利中風于秋時緩解;冬加附子、官桂、當歸等,補命門之火、固根底,輔佐主方冬月之用。又如李時珍在《本草綱目·序例》中云:“春,省酸增甘,以養脾氣;夏,省苦增辛,以養肺氣;長夏,省甘增咸,以養腎氣;秋,省辛增酸,以養肝氣;冬,省咸增苦,以養心氣。”而朱丹溪認為若于夏日火令之時妄投溫熱,則有虛虛實實之弊。程鐘齡則提出用藥而失四時寒熱溫涼之宜,乃醫家之大誤。
此外,擇時服藥亦屬“因時制宜”內容之一,無論用針用藥,都必須隨時間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措施。《靈樞·衛氣行》云:“謹候其時,病可與期,失時反候者,百病不治。”如張仲景強調十棗湯應“平旦服”,即因手太陰肺應寅時,充分發揮藥物的瀉實作用。葉天士在《臨證指南醫案》中,僅各種方藥的進服時間便記載了近百處。如早用溫腎陽之品,晚服補脾氣之藥;晨滋腎陰,午健脾陽;早服攝納下焦,暮進純甘清燥等。《內經》還有對病作有時者當其未發時服藥之論,如瘧證的治療即屬此類。故《素問·瘧論》云:“方其盛時必毀,因其衰也,事必大昌。”
茲舉一病案,以明經旨。《王孟英醫案》載:翁嘉順室,娩后發熱,竹林寺僧治之不應,溫、龔二醫,皆主生化湯加減,病益劇。請孟英診之,脈軟滑微數。曰:素體陰虧,熱自內生,新產血去,是以發熱。惟譫妄昏瞀,最是嚇醫之證,渴喜熱飲,宛似虛寒之據。宜其猜風寒而表散,疑瘀血以攻通,帖帖炮姜,人人桃、桂,陰愈受劫,病乃日加。孟英惟以犀角地黃湯,加銀花、石膏、知、斛、梔、貝、花粉、蘭草、菖蒲、元參、竹瀝、竹茹、竹葉……等,出入互用。至十余劑,舌上忽布穢濁垢苔,口氣噴出,臭難向邇,手冷如冰,頭面自汗,咸謂絕望矣。孟英曰:生機也。彼陰虛熱邪深入,予一以清營涼血之法。服已逾旬,始得營陰漸振,推邪外出,乃現此苔。惟本元素弱,不能戰解,故顯肢冷,而汗僅出于頭面,非陽虛欲脫也。復與甘寒頻灌,越三日汗收熱退,苔化肢溫。自始迄終,犀角共服三兩許,未犯一毫相悖之藥。三江地氣卑濕,天時溫暖,傷寒之證絕少,最多濕溫、風溫之證。又人體質柔脆,不任蕩滌之藥,故惟以甘寒清解之劑,漸次搜剔,斯邪去而正不傷。若在北方,剛堅之體,此等藥雖服百劑,亦若罔知。非加硝、黃蕩滌,邪終不去。故葉氏之法,擅譽江浙。而吳氏之方,馳名幽冀。易地則皆然。亦智者之“因地制宜”也。
按:患者產后發熱,見譫妄昏瞀之狀,諸醫皆以虛寒而論,投之生化湯溫經散寒,而病益甚。惟王孟英根據因地制宜的治療思想,辨為陰虛熱邪深入之證,投以犀角地黃湯加減奏效。因三江之地,環境潮濕多熱,其民體質柔弱,多為陰虛,易發濕溫、風溫等。北方之人,體質壯實,生活環境干燥嚴寒,易患寒證,治療中必加大黃、芒硝助藥力以蕩滌熱邪。南方與北方地域不同,居民生活環境有別,因此治療方法各異。
(宣傳部)
中國中醫藥報刊登我校翟雙慶的文章:《內經》論三因制宜(下)
發布時間:2013-02-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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